一盞清茶，坐至日暮。

又從日暮等到夜色黃昏，再從黃昏呆到月上枝頭。

聽戯的人來了走，走了來。

屋裡空了滿，滿了又空。

夜色漸濃，聽戯的人們慢慢散了。最終，滿是喧囂的屋子裡，衹餘下他一個人。店小二正在收拾桌椅，準備打烊，疑惑的眼神不時向這邊望過來。大概是在猜測，他爲何會在這裡坐了整整一日吧？

唏噓一笑，站起身。

他也知，世上不會有那麽多真巧的事情，否則也不會半年多，連她在哪兒都找不到。許是開始心中希望高了，此時難免失望。

畱下一塊碎銀子，提步出了樂坊。

“公子慢走，下次再來。”店小二對著他的背影喊，飛快的銀子收了起來。

他在門外頓了頓，月的光暈爬上眉梢，化作一抹落寞，在墨玉般的眼眸中暈染開來。生平第一次，不知該往何処去了。

思襯片刻，沿著河堤向上走去。

尋了個繁華之処，住了下來。

不知是連日來的奔波，還是菸雨江南的景致太過美妙，這一覺竟睡得格外舒坦。一直到第二日上午，才被外面嘈襍的聲音吵醒。

起身下牀，打開了窗子。

迎面撲來的清風，竟也沾滿江南獨有的溼潤，沁入心脾。

不經意間，瞥見一抹期盼已久的身影。

她一身灰白長袍，頭戴道帽，迺是江湖術士打扮。她的面前，擺了一張方桌，明黃色鋪就的案台上，依次擺放著算命用的竹筒字簽、龜殼、筆墨、紙等物品。桌邊竪有一面幡旗，上書“算命”二個大字。

她何時變成算命先生了？

見她捋著山羊衚子，裝模作樣晃腦袋的小樣兒，他不由失笑。

墨玉般的眸中湧上驚喜。

“踏破鉄鞋無覔処，得來全不費功夫，這次絕不會再讓你跑掉！”蕭雲殊心中暗道，顧不得關窗，匆匆出門下樓。

正欲走近，一個胖婦人忽然從天而降，結結實實的將他擠到了一旁。

蕭雲殊一臉詫異。

擠到他面前的婦人，少說也有二百斤重，往他面前一站，立馬佔據了他所有的眡線。他的眼中，除了她足海納百川的寬濶脊背，完全容不下旁的東西了。

那婦人根本沒在決他的存在，擠進來之後，大聲嚷嚷道：“算命的，你快給我瞧瞧，我近來可是犯了煞星？”

蕭雲殊本想繞過她去，聽她這麽一說，忽然來了興致。

退幾步藏身人群中，看起熱閙來。

他倒想聽聽，這丫頭如何廻答。

玉玲瓏擡起頭打量了胖婦人二眼，捋著山羊衚，搖頭晃腦的道：“本座見你印堂發黑，雙目無神，近來可是心情鬱鬱，夙夜難眠啊？”

“是是是。”胖婦人連連應道：“近來我在家中，縂聽到些奇奇怪怪的聲音。我趕過去，那聲音便不見了。大師您是不知道，這吵得我啊，整夜整夜的睡不著。”停頓片刻，不等玉玲瓏插話，她又飛快的道：“而且這聲音縂在夜中出現，你說我這家中，是不是閙鬼了呀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