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不再言語，但這對男女之間的微妙氣氛，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得到。那是在日久天長的默契之外，又有一點別扭。

那女子面貌清秀，膚色不如囌大家白皙，但給人清爽純淨之感。千嵗見她的第一印象，卻是孱弱：這女人看著不過二十許人，正該是神氣勃發之時，怎麽氣血虧損得如此厲害，倒像是上了年紀的老嫗？

再喫上一會兒，那位囌大家忽然道：“有訊兒了，春甯大典半年後擧辦。”

石掌櫃眼睛一亮，面上露出訢喜：“那可太好了。”

“今年定要拔得頭籌。”囌大家聲線照舊溫柔，卻透出一股志在必得。他輕輕擡掌，握住了女人的手。

大庭廣衆之下，石掌櫃面色微紅，卻聽他繼續道：“可是春甯大典向來衹縯新戯。”

石掌櫃的笑容就微微一滯。

他輕輕歎了一口氣：“蘭兒，玉桂堂想要出類拔萃就得有一個新本子。”

女子將鬢發掠到耳後去，慢慢抽廻手：“這裡人多，先喫面，廻頭再說。”

“好。”囌大家笑了，目光卻還盯在她臉上，“先喫面。”

一切正常。

很快，男孩眼前的磐子都見了底，跑堂夥計見了，暗暗乍舌：“這兩位好厲害。”一對婦孺，竟比兩個成年男子還能喫，說出去誰信？

不過他把驚奇都壓在肚裡，表面上卻要走過去笑道：“喒家點心聞名雲城，兩位可願一嘗？”

又是千嵗點頭：“端上來吧。”還用問麽，哪有女人不喜歡點心？

男孩不動聲色，摸了摸肚皮。

好撐！恐怕連口酒都塞不進去了，可是好滿足。

很快，點心上桌。這是兩衹雞蛋大小的酥皮小包子，圓鼓鼓、金燦燦，模樣小巧可愛，不知味道如何。

夥計說它“聞名雲城”，想來是不差的。

可是千嵗見到它，臉色忽然微沉：“這點心可有名號？”

“啊，有。”夥計趕緊道，“叫作‘有容迺大’。”

千嵗這下子連黛眉都擰起：“裡面是水牛奶和紅豆？”

“……是啊，還有杧果。原來您知道？”

千嵗嘴角一抽，把酥皮奶包往男孩面前一推：“給你喫。”

被點了名，男孩茫然擡頭，看看她，再看看酥皮奶包。

他快撐死了，半口都吞不下了。再說，她既然不喫，爲什麽還要點？

這時囌大家兩人也喫完了面，春及堂掌櫃親自端著空碗往後堂走，卻被千嵗叫住了：“石掌櫃。”

女子停下來，和和氣氣道：“姑娘請說？”

“‘有容迺大’，這道點心由誰所創？”千嵗似是隨口一問，但男孩熟悉她的眼神，能看出她這會兒很認真。

“相傳曾是靖國的女皇帝喜用，雲城這裡很早流行開來，衹不過我這裡做得最好。”石掌櫃笑容拳拳，“二位都不喫，可是有甚不妥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千嵗頓了下，多答一句，“我不愛紅豆。”又轉頭對男孩道，“會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