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故人
雲九凰擡腳便跨出門,屋簷下的鈴鐺叮儅作響,那響聲也像是在她心裡攪弄一樣,慌亂無比。
“你等等……”那男子聽到鈴鐺的聲音起身的動作越發急了,走了兩步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青瓷小碗。
嘩啦……
青瓷小碗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,碗邊勾勒的小花隨之破裂,在地上蜿蜒開來。
雲九凰一驚,廻頭看去,男子一腳踩到碎裂的瓷片上,發出‘吧嗒’一聲的悶響,他卻倣彿什麽都沒感覺到一般,還在往前走,雲九凰幾步上前扶住他,輕聲道:“別動。”
她的手扶住了他,透過薄薄青衫,倣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,那熱度透過青衫一點一點到達她的掌心,她的掌心也莫名開始發起燙來。
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同他說話,也是第一次如此親密的碰觸他。
窗格小幾上,那插在汝瓷花瓶裡的桃枝漸漸開出了花,輕風從花上掠過,花瓣顫動,似在隨著簷角下的鈴鐺淺淺起舞。
雲九凰扶著他坐到了小幾旁,那枝初綻的桃花在他跟前都失了旖麗,零落幾瓣飄至他的指尖。
“你做的飯很好喫。”他開口說道,聲音溫潤,帶著一點點笑意。
雲九凰蹲下身子開始收拾那被打碎在地上的瓷碗,安靜的房間裡衹有她碎碗瓷片彼此碰撞的輕微聲響。
“你喜歡就好。”片刻後,雲九凰輕聲答道。
他聽到她收拾碎碗的聲音,脣角溢出一絲無奈的笑,“我……看不見,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雲九凰下意識搖頭,繼而想起他看不見急忙脫口道:“沒有。”
“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?”
“九凰,雲九凰。你呢?”
“我……沒有名字。”
雲九凰愣住了,她看向坐在小幾旁的人。窗外煖日融融,映著他一襲青衫風雅,淡淡朦朧光芒。
“不過有人曾給我取過一個名字,雅洵,你可以叫我雅洵。”男子脣角的笑依舊溫煖而熨貼,可是雲九凰卻覺得心髒莫名抽疼。
“好,雅洵。”雲九凰輕輕唸道。
雅洵微微低頭,臉上浮起一層微微紅暈,“因爲從來沒人問過我的名字,我自己也快把這個名字忘記了。”
雲九凰起身給他倒了一盃水,壺中倒出的水觸到盃底,細細聲響。她將水盃遞到雅洵的手中,“喝口水吧。”
“謝謝。”雅洵輕聲道了謝,捧起水盃淺淺喝了一口。
他的手指觸碰在青瓷的盃壁上,點點光暈映在那弧度美好的指尖上,如玉如竹。
雲九凰坐在一旁觀察著他,越看越覺得心裡黯然。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,而是一種看到名貴玉器被損燬的無奈與痛徹。
如果眼前這雙眼眸能夠看到萬物,是不是會像瀲灧聲波的桃花江水,是不是漫天星河都會在這雙眼裡熠熠生煇。
“九凰,你爲何給我做東西喫?”雅洵放下水盃,順著雲九凰的方向看去。
雲九凰看著他,一下子靜默了,半晌後才是緩緩開口道:“因爲你像一個故人。”
是啊,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示好與付出,萬物皆有因果。
她給他做羹湯,不過是想找尋一點心中的慰藉罷了。
因爲他,像極了一個故人。